台湾老兵姜思章回忆起一生,觉得对他影响最大的是台北空军看守所里面的一名死囚。
他姓任,是一名空军战斗机驾驶员,年轻,英俊,富有学识和修养,和当时那些出身非富即贵的空军飞行员一样,站在人群之中就令人瞩目。
姜思章那时候才19岁,1950年,14岁的他被抓壮丁抓到了台湾,他就一直激烈反抗着,他想爹娘,他要回家,他在白色恐怖之下做了很多“出格”的事情,被人视为“大逆不道”。
而这位任先生为了回到大陆,做出的事情更是让姜思章钦佩:他直接开着桃源机场的一架飞机就要冲回大陆,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,飞机竟然刚刚起飞就出了故障,他得不得惊险地停在了跑道上。
任先生只是简单地说着这段逃亡经历,但到底逃到哪里,谁来接应,任先生讳莫如深。
看着年轻的姜思章被国民党监狱折磨得不成人形,又饿又绝望,任先生教他英文,教他跳舞,讨论政治,谈论历史,甚至各地的风土人情……这让姜思章第一次在台湾有了真心的朋友。
一天晚上,任先生对他说:“你要充实自己,让自己成为有思想有知识的人,不要去做鲁莽无谓的牺牲和抗争,要学会智取。现在国民党威权统治,腐而不朽,死而未僵,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撼动他。”
任先生说的每一句话,姜思章都听了进去,他将他视为人生的导师,视为相依为命的兄长,即便在30年后,姜思章在台湾策动老兵返乡运动、老兵争取权益运动之时,脑海里依旧是任先生的这段话。
姜思章不止一次怀疑过,面前这位有着远大抱负和一身秘密的青年才俊,其实是一名地下共产党员。
一天清晨,所有人都还在熟睡,牢房门突然被打开,一大批宪兵涌进来将任先生带走了。
一切都很仓促,任先生只来得及对姜思章说一句“保重”,姜思章瑟瑟发抖,只能含泪低头,在心里默默和任先生道别。
很多年后,姜思章对任先生仍然会有天真的假象:万一任先生“叛逃”成功,大陆就会又多了一名架机起义的英雄。而现在,任先生只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,甚至不会留下真实的姓名。
14岁被抓壮丁来到台湾,40多岁才得以回到家乡,30年来,姜思章吃了不知道多少苦,一切的隐忍和反抗,都是为了等到回家的那一个梦。
14岁被抓壮丁
姜思章是舟山人,原名姜文标。1950年,新中国已经成立了,可姜思章的家乡岱山岛还在国民党的控制之下。
姜思章在县城岱山中学上初一,寄宿在学校,生活无忧无虑。
没想到15日那天夜里,国民党军冲进了学校,发疯一样抓人,学校的老师们全都跑光了,高年级的男生们也提前得到了消息,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初一的男生们被抓了之后还觉得没什么,毕竟他们年纪还小,个子也矮,达不到征兵的标准,这些国民党官兵们果然把它们给放了,让他们赶紧收拾行李回家。
姜思章和几名同学走在回家的路上,正好碰上了一队抓不到人的国民党军队,他们根本不管这几个孩子连枪杆子的高度都够不上,就把他们被掠走了。
当时姜思章离家只有一华里,没想到短短的距离,他要用30年的人生才能走回去。
可怜的孩子们就这样被押上了船,姜思章穿着根本不合身的土黄色军装,他还有4个月才到14岁,没想到竟然成了一名军人。
被家人疼爱大的姜思章挤在船舱里面,有年轻人仗着水性好、身体强壮,从船上跳了下去妄想游回家,没想到砰砰两声枪响,海面上只看到一滩可怖的血水……
5月19日,姜思章和这群被抓来的壮丁,带着一身的污秽来到了台湾,为了活命,他们丝毫不敢反抗。
刚刚上岸,突然有人喊了一声:“蒋夫人率‘反共抗俄’妇联会干部欢迎舟山胜利归来的将士!”
姜思章根本管不了来的人是谁,他在船上已经饿坏了,有人发给他一袋米,他把袋子啃破了,抓起生米就开始啃着。
有人在他身边说:“快看,那就是蒋夫人。”
宋美龄穿着白色的旗袍,戴着白色的帽子,挥动着白色的手绢,在一阵阵“蒋夫人好”、“蒋总统万岁”声中慢慢走近。
而在姜思章眼里,她就好像是守丧的妇女。
宋美龄身边是一群穿着白衣黑裙的年轻女学生,她们对着衣冠不整的壮丁们热情地喊着:“欢迎欢迎!欢迎忠勇的将士。”
有女学生注意到个头矮小的姜思章,发出了赞叹声:“这么小就从军报国了,真伟大!”
姜思章一阵脸红,不知所措,他自己比谁都清楚,这里站着的人,几乎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从军的。
姜思章被安排到陆军十八师,每天清晨出操,每天只能吃两顿饭。
姜思章和同学王岳清因为军装不合身,经常落在队伍的后面,所以常常被教官殴打。
受不了这种折磨的姜思章和王岳清找到了一位熟悉的学长朱彪,朱彪因为是主动投军入伍,还有初中学历,所以被安排在无线电班,生活要比姜思章两人好很多。
国民党给“顽固分子”用了很多手段,因为刺青,这些台湾老兵在开放后有家也不能回
朱彪很讲义气,和自己的长官提议把两个学弟也弄进无线电班,结果被连长听说,朱彪生生挨了两个耳光。
朱彪还大胆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,让他们逃出军营去找台北松山机场空军工兵部队的浙江老乡黄连长。
朱彪和黄连长熟悉,最起码不会让他们遭受虐待,黄连长那边正好缺人,就同意了朱彪的恳求。
于是,在一个傍晚,姜思章和王岳清逃跑了。
黄连长念及老乡的情分,收留了两个年轻人,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,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改名。
姜思章因为在岱山中学心仪过一个姓章的女同学,所以就叫“思章”。王岳清也学着姜思章,把名字改成了“王思国”。
无辜入狱三年
相比于绝大多数台湾老兵,姜思章有一点是比较幸运的,他在台湾彻底封锁之前曾经和大陆亲人通过一次信。
1950年11月,刚刚操练结束的姜思章正在休息,无意之间看到了身边的一张报纸。他是从来不看报纸的人,那天鬼使神差将报纸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,竟然在角落处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。
这是父亲请上海的亲戚,上海的亲戚托香港的亲戚,香港的亲戚请台湾的亲戚王先生登报寻找姜思章的。
看着“姜文标”三个字,姜思章就像是重生一样,他没有敢声张,而是默默记下了王先生的地址,并且成功找到了王先生。
王先生嘱咐他不要将这件事对任何人讲,事关家人,姜思章连好兄弟都没有说过,给家人的第一封信件也没有提自己是军人,而是说自己在台湾念书,一切安好。
新北市台湾老兵墓地,寄存了数不清的单身亡故老兵的骨灰
姜思章一共收到了家里来的两封信,原来他被抓走送上船的时候,身怀六甲的母亲就站在岸边,挤在人群里看着瘦小的儿子被抢走,她除了放声大哭没有任何办法,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。
祖母因为长孙被抓走一病不起,不久后告别人世,临终前还在念叨着姜思章的名字。
看到祖母已经去世的消息,姜思章悲痛欲绝,只能含着泪跪在地上对着家乡的方向默默磕头……
然而,没过多久,国民党开始在台湾实施更为严酷的高压政策,台湾和大陆完全断绝了通信,30年杳无音信。
年轻气盛的姜思章因为太过思念家乡,经常会在别人面前流露出对被抓入伍的不满。
1955年,军队又进行了一次改编,部队来了一位新长官,他没有领导过技术兵,又想要立军威,就开始“整人”。
姜思章写信的事情也被人传出去了,他被新领导定作“思想不稳分子”。
一直对姜思章很好的黄连长被调走了,姜思章就没了依靠,同学们为了撇清关系,纷纷选择疏远他。
新任长官要拿姜思章“立威”,先是把姜思章调离了驾驶岗位,安排到了后勤补给单位。
到了新单位之后,姜思章发现还有特工人员盯着他,他给朋友写的信件经常会收不到,就是逛街的时候也会发现被人跟踪着。
抗美援朝战争后,国民党得到了一段时期的喘息机会,他们对军队的控制更加严苛,还开展了所谓的“以军作家”和“自愿留营”等运动,限制大陆来台老兵的人身自由,逼他们放弃自己的人生权益,为国民党卖命。
说起来是“自愿”的,但实际上没有人敢不同意。姜思章本来就满腹不满,他想家,一切牢骚都是因为想家,一切反抗都是为了回家,他成了唯一一个不愿留下来的人。
部队领导不会当场发作,但很快,他们就找了个茬,把姜思章关了禁闭。就因为姜思章和一群老兵在吃饭的时候敲着木桶喊了几句“没饭了”,就被按上一个“扰乱军心”的莫须有罪名。
姜思章有了报复之心,他计划再次逃跑。除了摆脱这糟糕的环境,还幼稚得觉得自己跑了之后,折磨他的长官可以得到处罚。
他将对长官的不满和逃跑计划透露给隔壁床的人,想要留下人证。他的确是逃出去了,但是只逃到了距离军营200米的车站,就被抓了回去。
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一逃,上级至少会受到惩治,没想到上级一口咬定他是“倒卖军用品”。
他身上有一些汽车轮胎气门芯和火花塞,这是部队汽车驾驶员身上必有的东西,姜思章却因此被捕,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,最后被投入监狱,坐了三年的牢。
就是在监狱之中,姜思章认识了任先生,和任先生相处了3个月。
这三个月让姜思章成长了很多,他也看到任先生一遍一遍给台湾的兄嫂写信,他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到他们一面,似乎还有遗言想要交代。
但一直到他死的那一天都没有收到兄嫂的来信。
年轻气盛的姜思章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世态炎凉,也不再去做无谓的抗争,静下心等待着翻身的机会。
苦涩无果的爱情
按照监狱的规矩,犯人入狱半年之后可以保到监外服劳役,但一定要找人作保。
姜思章认识一名姓万的校长,请他为自己做保,他就去学校做了校工。
校工做的都是学校里面又脏又累的活儿,没有薪水,还会被人看不起。姜思章忍受着屈辱,一直用任先生的话提醒自己。
姜思章从前在初中的时候学过手风琴,在学校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外,还会为学生演唱表演伴奏。他也下定决心丰富自己的文化知识,开始练习写作,还向报刊投稿。
没想到就是这样“戴罪”的姜思章,还引起了学校里年轻教师的好感。
1956年,学校来了一批刚刚从高职毕业的年轻老师,其中有一位女老师叫作刘美良,和姜思章很合得来。
他们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,一起打乒乓球、唱歌、看戏,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。
当时他们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,可因为身份悬殊,已经在学校里遭到了各种非议。
女教师宿舍只有刘老师一个人在,刘老师和姜思章聊天的时候被另一位好事的老师看见,学校里就传出了刘老师和校工恋爱的绯闻。
这个消息不仅影响了刘老师的声誉,也意味着姜思章根本没有安心改造,他要被送回监狱继续坐牢。
万校长找到姜思章谈话,希望他提前做好坐牢准备。
奇怪的是,几天之后,万校长把他喊过来,他没有把事情做绝,而是把姜思章介绍到冈山二高空军子弟学校,在那里继续进行劳动改造。
姜思章对万校长感恩戴德,但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虑。
两年之后,姜思章假释期满了,回到了原来的小学等待“复补”军役。因为兵员严重不足,姜思章这种判了7年以下星期的犯人,还是要回到部队继续当兵的。
而就在这个时候,姜思章听闻刘老师和万校长关系暧昧。
万校长的夫人庞女士邀请姜思章来家中吃饭,说是要为他践行,没想到刘老师听说后也过来了,也说要为姜思章送行。
万夫人当着姜思章的面指着刘老师骂了起来,数落她种种令人“不齿”的行径。
联想到之前万校长突然心软放他一马,他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。
怀着复杂的心情,他把刘老师送到了教师宿舍门口,正在尴尬的时候,刘老师突然对他说:“姜先生,你我都还年轻,应该各自努力,闯出一片天地,如果有缘我们以后再聚。”
刘老师发誓自己会辞去教职,准备考大学深造。姜思章也下定了决心,他想和刘老师一样考上大学。
姜思章被安排到了空军高炮部队,他开始不惜一切代价读书,到了晚上,就是蹲在厕所,或者路灯下面,都要继续学下去。
因为曾经坐牢的经历,他没有办法再往上考“军官”,在朋友的提醒之下,他伪造了一张上海某高中的假毕业证,准备考军校。
第一次考军校,成绩还行,但录取到了政治系,他不喜欢政治,进了军校之后想尽办法,每天到琴房苦练,最后通过了严格的转系考试,如愿转入了音乐系。
这一年姜思章23岁,他急不可耐地寻找19岁的刘老师,想要把这个好消息马上告诉她。
姜思章通过熟悉的人四处打听,最后才知道刘老师已经大学毕业,在高雄鼓山国民中学任教。
当他来到鼓山国民中学,刘老师显得很平静,没有一点点惊喜。后来刘老师将姜思章带回了自己家,向姜思章介绍了自己的丈夫。
姜思章从没有谈过恋爱,对爱情实际上一无所知,他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可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刘老师的丈夫热情邀请姜思章留下来吃饭,姜思章却像逃跑一样告辞离开。
从此以后几十年,姜思章都不敢去打听刘老师的消息。
一直到1997年1月30日,姜思章在看报纸的时候,突然看到一则高雄的新闻:鼓山中学女教师刘美良罹患癌症届退,将300万新台币积蓄捐出作为学生的奖学金。
1999年,姜思章写回忆录的时候写到了刘老师,多年的伤疤被揭开,再度陷入了痛苦之中。
他给高雄鼓山中学打了一个电话,才知道刘老师已经去世了。
这段爱情对于姜思章来说弥足珍贵,却如鲠在喉,什么都说不出来,他甚至不知道刘老师对他的感情是否也像他一样热烈过……
回家,一定要回家
台湾的一切,对于姜思章来说就像是一团混乱的噩梦,他隐忍许久,终于以上尉军衔退役,当上一名中学音乐老师。
他好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又好像依旧一无所有。
1950年父亲写给他的信,他像珍宝一样带在身边,后因为入狱,这封信被没收后不知所踪。
从此以后,姜思章感觉自己就像是浮萍一样,一直在漂泊。
1978年,姜思章终于通过一位老同学在香港的亲戚,给30年前老家的地址寄了一封信。他生怕父母已经离世了,所以写的是弟弟的名字。
没想到信件真的寄过去了,老家的回信也很快送了回来。
知晓父母还健在,姜思章无论如何都想回家。
他想起任先生的话,和妻子商量着一定要计划周密,偷偷回去。
他联系上了一位香港的好友陈女士,在陈女士的帮助之下,以“探亲”为由来到香港,再从香港辗转前往广州。
从办理香港探亲开始,姜思章就遇到重重困难,但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他回家。
19年8月12日上午,姜思章终于坐上了由澳门前往广州的巴士,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:“今晚我要去太平山顶了。”
这是他和妻子约好的暗号。
车辆来到珠海拱北海关之时,乘客被要求下来检查。姜思章被单独喊出来,带到一个“台胞接待室”,工作人员将一张“台湾同胞旅行证”贴到他的证件背面,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:“返回香港之后,可以撕掉,这样回台湾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。”
就是因为这句悄悄的叮嘱,让姜思章的心特别温暖,他能感受到大陆对台湾老兵的理解和照顾,这和在台湾完全不同。
姜思章从广州飞往上海,到达上海又赶紧乘坐最后一班开往宁波的火车,他在旅行社拨通了大妹的电话,大妹听到他的声音就大哭起来。
姜思章终于见到了年迈的父母,兄弟姐妹8人终于聚到了一起,一大家子在岱山摆宴席庆祝,三代人坐了满满三大桌子。
而让姜思章心酸的是,周边失去孩子的老人家,纷纷赶了过来,向姜思章打听自己孩子的情况。
姜思章只恨自己知道得太少,回到台湾之后他一一寻找着这些同乡,带回他们父母和家人的问候。
从此以后,姜思章像变了一个人,他走上台湾街头公开抗争,带着老兵进行返乡运动。
“外省人返乡探亲促进会”成立之后,姜思章起草了几份传单——《我们已经沉默了四十年》、《想回家,怎么办?》、《条条大路通故乡——回家之路怎么走》……每一份传单都引起了台湾老兵的共鸣。
他知道前路凶险,为了为妻儿保留财产,他甚至要和妻子离婚,他是抱着随时可能被枪毙的决心走上街头抗议。
1987年6月28日,5万台湾老兵聚在台北市金化中学大礼堂内外散发传单,万人一同歌唱《母亲你在何方》。
姜思章被人大骂“阴谋分子”,甚至被人殴打,他从不退缩。
为了回家,这些老兵们手持“母亲啊,我真想您”、“捉我来当兵,送我回家去”的木牌和布条,一次次反抗着。
迫于舆论压力,蒋经国终于宣布考虑放开一般民众赴大陆探亲……
姜思章老了,他其实依旧和少年时一样固执。
他每年在台湾和岱山之间来回,但他不打算回岱山,他说要留在台湾继续和“台独”斗下去。
他的女儿嫁给了美国人,作为岳父,他要求女婿把公司的业务从亚洲其他地区全部挪到大陆去。
他恨日本人,一次在日本开会,忍着半天饥饿都不在日本机场自己掏钱吃饭,他说至少不让日本人再多赚我们一分钱。
他去北京参加“海峡两岸搞演习研讨会”,还去井冈山和延安老区参观旅游,他很敬佩毛泽东,在台北大街上,他就背着印有“为人民服务”的挎包。
姜思章的一生,有着太多太多的遗憾,遗憾的少年,遗憾的爱情,遗憾的友谊……但至少,现在的他是无悔的,从14岁登上海轮的那一天起,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安过。
如果当年他逃过一劫,他或许可以在家人的守护之下成家立业,可命运已经走向岔路,他直到晚年才明白,那些让他痛苦到失眠的日日夜夜,是上天给予他的考验和使命。